搞艺术没有点儿痴劲高不了

　　许力

　　五十三

　　“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妈的，这些混蛋教授，不但不知道自己泄气，还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么东西？”

　　“所谓看女子篮球者实在就是去看大腿。说真的，不然的话，谁还去看呢？附中女同学的大腿倍儿黑，只看半场而返。”

　　“论文终于抄完了。东凑西凑，七抄八抄，这就算是毕业论文，论文虽然当之有愧，毕业却真的毕业了。”

　　以上抄自一个学生的日记。如果你是老师，你怎样对待这个学生？如果你是家长，你如何看待他的未来？

　　不用操心了，这日记的作者就是大学者季羡林。

　　头几年季先生大热的时候，也好奇买过一本季先生的文摘，或许是选编的问题，一篇篇文字都是一本正经的，不爱看。今见了《清华园日记》，顿时肃然生起了无限敬仰。感觉这样的少年率真，才是季先生成就大学问家的引子。

　　五十四

　　能成大画家的腕儿，在还是美术爱好者时大都是极可爱的，执著得有点神经质，都带着一股很二的劲儿，敢质疑敢挑战敢突破，可一旦画出来，名利都有了，特别是协会里当了头头了，便一个个都跟《红楼梦》里的贾政一般了。总是一幅升堂办案的面孔，哪儿哪儿都弄得崇高状大师品，开口就是要写进美术史的起点，举止都要位列圣人的做派。而作品却吃着老本，故步自封不敢越雷池一步。正如贾政年轻时也是诗酒放诞，做官了便断了诗脉，处处无趣，口常言放下，心却时刻端着。

　　可以改编一下宝玉的话：画家未出名时，是颗无价之宝珠；出名了，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做了官，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是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

　　五十五

　　有些人，只能叫男的，不能叫男人；有些作品，只能叫写字，不能叫书法；有些涂抹，只能叫画画，不能叫艺术；有些官职，只能叫当上，而不能叫当选。

　　五十六

　　以前到哪儿报一下是中国书协、中国美协会员，差不多就能证明是个正经搞书画的了。再后来省级的理事、常务也臭了街啦，现如今有的协会副主席秘书长比一个加强排的人都多，再加上官员、商人大规模地进入艺术类协会，这真成了组团忽悠了。假作真时真亦假，搞收藏不易啊。

　　五十七

　　又是一年到头儿了，小孩们有成长的快乐；老年人有又赚一年的豁达。中年人似乎尴尬，往前看又老一岁，往后看已是青春的渐行渐远。其实每个中年人的一年都是收获与积累的一年，如果今生是轮回中修行的一部分，恭喜！我们又上完了一节课。

　　五十八

　　唐代画家理论家张彦远写《历代名画记》，为收集画时不时得卖个衣服、节个食。老婆孩子笑他：为些“无益”的事，图什么啊？张说：要没这“无益”的事，一辈子多没意思啊！所以康有为讲，什么都讲实用，人就倒退成农夫、倒退成野人了。搞艺术，没有点儿“痴”劲高不了，太明白太精明的人，作品留不住。

　　五十九

　　康有为在罗马，看到建筑激动，看到画激动！他在万神殿看到左壁供奉着国王之棺，右壁供奉的是画家拉斐尔，惊呆了：一个画家和国王并列？！对艺术的尊重到了极致啦！感叹说：中土惭之矣……

　　一个艺术家，被当朝官方重视被推崇未必稀奇，关键是能被世界认可，特别是被后世认为他配得上。

　　(作者为书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