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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心病狂”的费城穆特博物馆

  美国东北走廊:波士顿– 纽约–费城–华盛顿,费城是最低调的一个。许多旅行社的大巴从纽约南下去往华盛顿途中,会在费城停一下。大家下车看一眼《独立宣言》签署地独立宫和自由钟,再去个洗手间,然后继续上路。

  作为美国最早的首都,虽然拥有各种全国史上的第一,如今的费城确实不够高大上。然而费城仍有些奇趣之地,让人们在对纽约、华盛顿的名画雕塑产生审美疲劳后,还可在此眼前一黑、精神一振。比如费城医学院的穆特博物馆。

  费城医学院历史悠久,所属穆特博物馆(Mütter Museum)因Dr。 Thomas Dent Mütter而得名。他出生于1811年,那个时代,行医不需执照,世界上还没有麻醉剂、抗生素,也不知无菌措施为何物。手术时,照明只靠自然光或蜡烛,医生穿着寻常衣服且不戴手套;病人则完全清醒,由几个精壮汉子摁住,没有止疼药,最多来一杯白兰地。病人痛得哇哇叫,医生必须得迅速完成手术,所以就有了三分钟截掉大腿同时不慎把病人变成公公的尴尬事例。术后没有特殊照料,伤口感染是愈合的必经过程。

穆特博物馆大门穆特博物馆大门

  穆特在欧洲学医归来后,在费城教授外科手术。他是麻醉剂发明后最早的使用者之一,坚持消毒操作,也是整形医学的先锋。他擅长修复兔唇颚、畸形足、烧伤疤痕等,对皮瓣技术发展作出很大贡献,可惜不到50岁就死于当时治不好的痛风。1858年他将大量标本和医疗器具捐给了费城医学院,希望建立一座博物馆来推广医学教育。历任穆特博物馆馆长都继承了他的遗志,不遗余力地扩充藏品、进行宣传。

  这幢19世纪的房子里展示着人体的诡异和美丽, 比如脸上长出牛角的人、全身脂肪都变成了肥皂的人、北美最高个(2.29米)的骨架、因梅毒溃烂的颜面、各种病变的器官、肢体、切片和制品,以及各种匪夷所思的标本、模型和早期医疗器具。这些展品按主题编排,“有声有色”地讲述了医学发展的历史。

穆特博物馆内景,样样展品都特别耐看(楼梯下为是北美最高个儿)穆特博物馆内景,样样展品都特别耐看(楼梯下为是北美最高个儿)
 

  爱因斯坦的大脑切片

  1955年4月,爱因斯坦在普林斯顿大学医院逝世。临终前他说了几个德语词,可惜护士不懂德语,所以谁也不知他的临终遗言是什么。他死后几小时,医院当值的一位病理学家哈维就自作主张切除了他的大脑,称重1230克,居然处于同龄男子大脑重量范围低端。

  然而,爱因斯坦的遗愿是将他火化,秘密撒掉骨灰,以免后人膜拜。结果第二天火化时,遗体没有大脑,爱因斯坦的儿子得知后勃然大怒,但事已至此,最后还是许可了这个做法,要求大脑只能用作科学研究。哈维到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让人对大脑进行防腐处理,多角度拍照,再切成几百个小块和薄片用火棉胶封起来。他寄了一些给当时著名的神经病理学家,其余的都拿回家,装在地下室两个厨房储物罐里(就是那种装酸黄瓜的大玻璃罐子)。可惜,这些神经病理学家都回复说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很多年过去了,哈维也没得出科研结果,自己晚年落魄不堪。80年代后,终于有人发表了些研究,但都没充分的说服力。

1955年哈维给爱因斯坦大脑拍的照,最新研究说中间有个沟比我们普通人深且宽1955年哈维给爱因斯坦大脑拍的照,最新研究说中间有个沟比我们普通人深且宽

  2010年,哈维手中的两大罐天才大脑,终于由其后人转交到了美国国家健康医疗博物馆,不过很少展示。穆特博物馆的46片天才大脑则辗转来自当年从哈维那里收到样品的神经病理学家。

  注视着几十片酱牛肉般的大脑,也不知它们与相对论有没有关系。我想,还是记得爱因斯坦吐舌的可爱形象比较好。再大的天才、再大的君王,对身后事包括自己的皮囊都没法把控,有点让人感叹。

爱因斯坦的大脑切片和哈维的纸条爱因斯坦的大脑切片和哈维的纸条
 

  美国总统克利夫兰的一小撮口腔组织

克利夫兰总统的口腔组织及手术用具克利夫兰总统的口腔组织及手术用具

  关于这小撮组织,还有个国家机密。1890年生效的《谢尔曼收购白银法》让联邦政府常年大量收购白银铸币,满足了银矿主和农场主的诉求。然而在金属市场,白银价格低于政府白银兑换价格。于是投资者持续买白银卖给政府,换得黄金,再出售于黄金市场,赚取差价。克利夫兰总统第二次上任时,美国又发生了“1893年大恐慌”,欧洲投资者纷纷撤资,进一步向美国国库兑换黄金。于是,美国黄金储备严重下降到了危险的水平。总统主张废除这条法案,参众两院激烈争论长达三四个月。法案最终废除后,黄金储备减少的速度略有缓和,同时,这也标志着美国白银运动失利的开端,货币系统向“金本位”的转变。

  正是在这激烈的论战过程中,克利夫兰总统发现自己上颚肿痛并伴有溃疡。医生将肿瘤取样后匿名送去化验,诊断结果表明这并非癌症,而是一种上皮瘤。总统决定手术,但必须保密,以免造成公众恐慌而让美国经济雪上加霜。他假借度假之名与医生一起乘坐朋友的游艇前往长岛,在船上动了手术。医生用一氧化二氮和乙醚把他麻醉,成功移除了部分左上颌骨和上颚。这等规模的手术不可避免地令他嘴部变形,为此又进行了另一次手术,给他配上假牙,力求复原其外貌和说话声音。不过,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家报纸还是爆料了手术细节。白宫赶紧编造了总统拔掉两颗坏牙的故事,参与手术的医生也轻描淡写地将之掩饰过去。

  克利夫兰总统又健康地活了很多年。后来,对于那个瘤究竟是否恶性出现了一些争议。20世纪80年代,学术界分析样品后确定,这一肿瘤属于疣状癌,低度恶性,不过转移的可能性很小。

  当个领袖也真不容易。对于意图废除法案扭转乾坤的总统来说,生病和手术在政治上都是软弱无力的表现,所以必须严格保密。幸好当时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拍照、没有互联网,不然总统好一阵子不在每天七点的新闻联播里出现,必然会引起更大的猜疑。

  泰国连体人

连体人的石膏模型连体人的石膏模型

  1811年,有中国血统的昌和恩兄弟生于暹罗(现泰国),他们胸部相连,其余部分都完整独立。1829年,一位苏格兰商人看见他们在河里游泳,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商机,花钱说服其父母,带他们到全世界路演,获得相当大的成功。演出合同到期后,兄弟俩继续自己干,巡演到了北卡罗莱那州时,他们非常喜欢那里,就买了110公顷土地,又买了黑奴帮着照料种植园,过上了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他们还和当地一对姐妹结了婚,并成了美国公民。

  如今看来,除了买黑奴这一点“政治不正确”以外,这完全就是一场美国梦的伟大实现!

昌与恩路演的宣传单张昌与恩路演的宣传单张

  这两对夫妇共享一张四人床,各养育了十个以上子女。多年以后,这对妯娌兼姐妹开始嫌恶对方,于是分了家,兄弟俩在每家各过三天。

  美国内战时,兄弟俩各有儿子参加南方军队。南方军队兵败后,他们财物尽失,为了生计,只能重操旧业巡游自展。不过时过境迁,生意不好,但他们德艺双馨,很受尊敬。

昌与恩的全家福:他们的妻子及18个子女及一个奴隶昌与恩的全家福:他们的妻子及18个子女及一个奴隶
昌与恩的的妻子及儿子昌与恩的的妻子及儿子

  1870年,昌突然中风,身体状况从此变差。他还大量饮酒,不过这并不影响恩,因为他们的循环系统是分开的,恩仍然健康。后来昌从马车跌落时又受了伤,还得了严重支气管炎。1874年1月,恩一觉醒来,发现兄弟已经死了,哭着说“那我也要去了”,家人赶紧找医生分割他们,但为时已晚,三小时后,恩也死了。

  费城医生来到北卡,家属让他们检查,想搞明白他们一辈子都想知道的答案——两兄弟到底能否分开。尸体运往穆特博物馆进行解剖,这才知道两人相连之处包括部分腹膜腔和肝脏。以当时的技术,如果分开,他们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如今,他们的后代已经有1500多人,定期团聚,其中也有不少在政界、商界、学术界和艺术界成绩卓著。昌和恩的故事十分动人,被改编成小说、话剧和音乐剧,就连大文豪马克吐温也写过短文,补充了进一步(最令人好奇)的细节。原来,昌和恩同时爱上了一个姑娘,而姑娘选择了昌。他们月光下散步十英里、各种亲吻缠绵,可怜的大电灯泡恩则不得不一直陪着。好在昌与姑娘结婚后,恩爱上了她妹并与之成婚,故事就此圆满。

马克吐温短篇故事的插图,表现了一对恋人和永远在一起的电灯泡(这只是比喻,爱迪生那时尚未发明商用白炽灯泡)马克吐温短篇故事的插图,表现了一对恋人和永远在一起的电灯泡(这只是比喻,爱迪生那时尚未发明商用白炽灯泡)

  便秘一生之人的结肠

结肠巨无霸,长度不到一米,现在的填充物为稻草结肠巨无霸,长度不到一米,现在的填充物为稻草

  1892年,这段结肠的主人在痛苦的排便过程中悲惨死去,肚子里有18公斤粪便。他患的是先天性巨结肠病,部分神经细胞发育不全,无法把粪便推送到直肠,因此他几乎一辈子都在与便秘作斗争,病情每况愈下,16岁时一个月才上一次大号,20岁时,作为一个瘦子,他挺着巨大的肚子,在当时为工人阶级提供低端娱乐和思想教育的“一毛钱博物馆”,他成为了活的展品,外号“气球人”。

  该病发病率在五千到八千分之一,那时医生已经知道了这种不治之症,但直到1940年后才有了手术的治疗手段 。如今,一旦发现新生儿患病,只要把坏了的部分结肠切除,两头连上即可治愈。

穆特博物馆商店的幽默和恶趣味: 结肠毛绒玩具穆特博物馆商店的幽默和恶趣味: 结肠毛绒玩具

  博物馆还有一墙的人头骨,下面注有年龄、出生地和死因(多半是自杀或因罪获刑)。当初收集头骨的目的是为了展现欧洲白种人颅骨结构的巨大差异,以反驳当时时髦的伪科学颅相学,后者认为颅骨某些特征与智力和个性相关。

  每个头骨原来都是鲜活的人,都有自己的情感和故事,但最后就变成了这样。药水里的人脸也毫无表情,人体部分都泡得有些大,看上去像橡皮。生命就像水面上的波纹,风停了就无影无踪。又一阵风吹来,那是新的生命了。

一墙头骨,下面注有年龄、出生地和死因(多半是自杀或因罪获刑)一墙头骨,下面注有年龄、出生地和死因(多半是自杀或因罪获刑)

  费城的宾夕法尼亚医院是美国第一家医院,由富兰克林等人创建,同时也收治精神病人。18世纪时,治疗管理十分粗糙,地下室里锁着有暴力倾向的重度精神病人,可以通过半露在街道地面的窗子看到他们。每到周末,人们可以买门票参观,算是一种娱乐;也有带孩子去“受教育”的,要他们讲道德守规矩,不然也给关起来。到了19世纪,这种情况才改变:在新址建造了宽敞病房,并且人道地对待精神病人。

  参观穆特博物馆,客观冷静地参观展览,能产生一种直面惨淡人生的勇气。

  回望历史,让我觉得:

  一、我们得以生来基本正常,到现在还活得健健康康的,真是不容易,已是莫大的幸福。所以应该珍惜自己,遵循良好的生活习惯。

  二、即使畸形如连体的昌和恩,他们还是克服了各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困窘,自强不息,过完了传奇的一生。这个故事对每个人来说都十分励志,哪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

  三、这么多年来,医学的发展大大提高了人类的生活质量,延长了人类的寿命。这比一切的战争与征服都伟大。

  四、从以参观人类的畸形和病态为乐、到自说自话取走人的器官(连爱因斯坦都没躲过),对人权隐私的尊重、伦理上的成熟,都伴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而进步。

  这可比去看那些一没美感二没灵感只想哗众取宠的现代“艺术”展要有意思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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