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引起争议的哥大“床垫女孩”行为艺术家出新作
艺术家Emma Sulkowicz两年前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时,完成了一场持续一年的行为艺术作品《Mattress Performance》并引发了大量报道。两年后,她又再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Sulkowicz在完成哥大的毕业论文时,扛着床垫在校园里抗议学校对于自己受到的性侵行为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这也让她成为了反校园强奸行为的代言人。她还因其对于女性平等问题的关注而获得了国际妇女组织(National Organization for Women ,NOW)颁发的2016年度勇敢女性奖。“Sulkowicz做到了许多强奸受害者不能做的事情。她用公共展示的方式传达出自己的恐惧,让大家关注到了她对于强奸犯控诉以及这些人所受到的过轻的惩罚,“NOW主席特里奥尼尔(Terry O‘Neill)曾在邮件中对artnet新闻表示:“她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
不过,她也因此受到了很多批评,人们对她的目的及行为都发出了质疑,而Sulkowicz的新作品似乎就是为这些批评者量身定制的。在这件名为《The Ship Is Sinking》的作品当中,她身穿着带有惠特尼博物馆的白色比基尼,一位名叫“Master Avery“的职业S&M男性则扮演一位叫做“惠特尼先生”的人物,将Sulkowic紧紧绑在一根木桩上并吊在天花板上,不断对其鞭打并且进行羞辱。
就像Sulkowicz在下图的文章中所说的,这件作品是关于性、妥协、社会对于女性美的标准、创作与分享艺术的个人天性、以及特朗普时代的艺术圈等多个层次内容的探讨。
这个在5月20日进行的行为艺术表演是她为惠特尼独立研究项目所做的最后一个作品,也是这个项目的工作室展览内容之一。这个展览刚刚于6月3日结束在纽约伊丽莎白艺术基金会的展出——只不过你在路过的时候并不会看见Sulkowicz作品的痕迹。
题目《The Ship Is Sinking》的灵感来源于德国戏剧家贝托尔特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他曾经写过“他们就像是给正在沉没船只的墙壁进行装饰的画家“这样的句子(在准备这件作品的时候,Sulkowicz曾经写了一篇新的文章,文章中提到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正在沉没。这篇将博物馆形容为正在沉没的大船的文章在展览时被发放给观众。)
artnet新闻与Sulkowicz进行了一次长谈,聊到这件作品、她作为艺术家的演变、她准备开设一个“性“地牢的计划、以 及互联网上的评论是如何在对她产生强烈冲击的同时也为她的创作带来力量。
artnet x Emma Sulkowicz
你为什么会对沉船上的艺术、以及艺术圈随之沉没这样的想法做出如此强烈的回应?
我喜欢这样的景象。布莱希特谈论的是分崩离析的国家,我觉得这与当下唐纳德特朗普时代的美国十分相像。
在每条沉船上,其实船头都会绑一个女性的身体,我认识到我可以将此呈现出来。我脑海中出现的情景是,一个船头装饰物的形象以及被绑在立柱上受审的女巫形象相互交叠的一个画面。我很喜欢女巫备受憎恨的故事——这是关键。
你还制作过重现你所说的自己被强奸事件的视频作品《Ceci N‘est Pas Un Viol》,你知道人们会对你说出很伤人的言语。即便人们恶言相向你也在一直坚持。你觉得这种负面的回应对你的创作有影响吗?
在《The Ship Is Sinking》开始的时候,我找到了Master Avery,说“惠特尼先生,我想做一位艺术家。“在他开始捆绑我之前,他对我说“你的胸太小”,“你作为一个艺术家还不够坚强。“他评价我的方式就像是人们在《Ceci N‘est Pas Un Viol》之后所发表的评论一样。
很有意思的是,一方面有一大堆人说我太胖,我的屁股不够大,我的胸不够大;另外一边还有那些似乎受过教育的人在说我太漂亮了。不管怎么样,我的身体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够好。这件作品的意义就在于让大家看到女性的身体是如何遭到歧视的
你就没有担心过火上浇油的问题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做的就是他们想让你做的事情。
我想他们是想让我在评论栏里和他们吵起来。利用被痛恨的刑柱上的女巫形象好处在于,他们越恨我,我作为女巫所具有的能量就越大。
你所能想到的所有攻击都与我的身体有关,我则可以利用它们来让我的表演更加有力。我最近开始从一个剥夺者获得力量的角度进行了一些思考。这很像女巫。所有的恨意都会成为诅咒的一部分。
你是不是从女巫抗议特朗普的活动当中得到了启发?
我并不太了解那个事。但是大家看见这件作品的时候,注意到的一点是,“船头的女性塑像往往是穿着带花纹的袍子的。“我曾经考虑过在作品当中穿透明的长袍。但是,出于某些原因,我的脑袋里总是会出现这种穿着比基尼和高跟鞋的荒谬形象。
我后来意识到这是因为选美以及特朗普与他们的关系。还有,当我做《Mattress Performance》的时候,我对艺术圈一无所知。现在我看到了一点点,我意识到这里有很多类似选美的事情。所有人都想要比其他人强——问题在于,到底要给谁留下印象。
我决定跟从自己的直觉去复制一种浮夸,并且细致入微。我做了比基尼。在选美当中你需要裸身出境并且穿着高跟鞋——我做的有点点过火——我甚至还去做了法式美甲。我做足全套。
在你的表演当中,故事的背景是艺术圈正在下沉,而大船并未幸存下来,尽管你愿意为自己的艺术来遭受折磨。你觉得这两种元素是如何结合在一起的?
我刚刚告诉你的就是这些引发这一创作的原因,而当表演开始的时候,它就变成了一个彻底的魔鬼。对我来说,这件作品最终的结果变成了人们是如何期待从头到尾的看艺术家受苦。
很多人都希望通过作品表达自己的痛苦,人们则对其进行消费,就好像一个人画了一幅关于自己死去的父亲的画,或者一个人拍摄自己在病痛当中的样子。所有的剧情只是我在说“惠特尼先生,我想做个艺术家,“而他则说“是吗?让我看看你是否可以承受。”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我要尽可能的坚持,直到我不能忍受痛苦的时候,我再下来。
我们休息了15分钟,然后我又去找他,这次我自己把木头吊起来,然后我对他说:“好,我现在知道了成为艺术家要做什么,我准备好了。“然后他再次把我绑起来,但是这一次更疼,他还邀请观众加入。而真的有人动手!我觉得这很棒,因为你面对的就是艺术家面对观众时所要经受的痛苦。
他之后和你交谈了吗?
如果你仔细观看视频,你会发现有那么一瞬间他在看我是否一切正常,我点了点头。有那么一个欣慰的瞬间。后来,他说:“哇,我真心喜欢你的艺术。“
在休息的时候我的一个朋友问,我要被挂多久才能成为一位艺术家。我说:“永远,对不?“要成为艺术家你就要一直受苦。
真的有看起来那么痛苦吗?
我还有淤青,真的!还在恢复中。
第二次真的很痛。但是来自观众的能量——空间关门、灯被关掉,因为他们想要我们都离开,但是所有的观众都用电话的电筒来照亮舞台。观众们想要继续,所以有一段时间我有了几乎可以接受一切的表演欲望。实际上我可以一直挂下去,我已经深入到思想的境界。但是在某个时间,我必须要下来!
在大学的时候,你有认真考虑过当一位行为艺术家么?
没有!当我做《Mattress Performance》的时候,我根本没把自己当成行为艺术家。我就是想做一个自己做行为表演的作品。也许后面我会雕塑或者摄影什么的。但是每次表演都让我有了下一场表演的想法,这是一个自然的过程。
在你现在的作品里,似乎你喜欢在作品当中蕴含某些意义,即便它们不会在最终的作品当中显现出来。在《Mattress Performance》里是否有很多理论,或者你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与历史悠久的行为艺术史产生了关联,这种无意识下的成功让其成为了你作品发展当中更为重要的一方面?
这是这件作品给我带来的另一个灵感。我做的那个派对作品受到很多批评,这并不是我喜欢的一件作品。
我在ISP,我们读了很多理论,而这都是干巴巴的。在本雅明的《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结尾,他基本上就是在说美学从本质上是坏的。我有点觉得这些玩意在我做那个派对作品的时候影响了我。我好像是在说“耶,我要做一个反美学的东西“——糟透了。
我想要让《The Ship Is Sinking》成为一件人们感同身受的作品。我希望它成为一个人们喜欢观看的东西。我似乎感受到了这种做一些有美感的东西的冲动。
像你所说的,《Mattress Performance》并非诞生于理论,我读了成堆的理论,它们深入我的骨髓,我觉得自己有需要从中脱身。理论很重要,而可以用它们来向人们介绍我的作品,但是最终,艺术是发自内心的。我想要说,感谢大家让我可以从理论中脱身,因为我需要如此!
《The Ship Is Sinking》很痛苦,但是对我来说创作充满乐趣。每一秒都是兴奋的。我再次对艺术创作感到兴奋。
有些关于《The Ship Is Sinking》的评论都是围绕着你是如何再次回到以性为主题的作品展开的,因为在Philadelphia Contemporary 的作品并未引发你想要的关注…
你太了解我了!
这种指责我哗众取宠的说法,正是我想要结合在这件作品当中的。在表演当中,Master Avery扮演的惠特尼先生无数次说“这样引发关注怎么样?你想要关注?“,然后就开始打我。
当一位被强奸的人站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说她在寻求关注,但是,你觉得这个强奸的受害者需要他妈什么样的关注呢?一堆人给她发去强奸威胁?你错大发了。所以我将这些说我寻求关注的指责与我被打结合在一起,呈现当人们指责我寻求注意的时候,其实迫害我的正是这些人。
你会怎样评价那些说这并非是在赋权的评论家,那种说“如果这是你女儿你会怎么样“的人?
我的父母被件作品点燃了!(笑)
但是,我觉得这里面有很多可以追溯到女性“应该“如何在社会当中呈现自己。很明显,这件作品意图呈现你贬低自己的意图,但是你感受到你正在强调这种行为,或者实际上…
我贬低自己?我觉得在这里作者权是十分重要的。
我的一个朋友就在观众当中,身边有两个艺术生,他们并不知道我就是艺术家,开始的时候以冷冰冰的态度在观看。就好像是“好吧,我们今天看见的是一个女性被一个男人折磨。如果这个作品是男人创作的,我们应该十分愤怒。如果是女人,那么我们就完全没什么问题,可以看看它究竟是如何发挥作用的。“我的朋友告诉他们我是艺术家,他们就好像在说“感谢上帝。”
这就是区别。我是发号施令的人。我告诉Avery我可以接受什么样的折磨。
最近我在读吉尔德勒兹的《受虐:冰冷与残酷》。他写道了萨德伯爵是如何有一套折磨人的系统,而利奥波德?冯?马索克是如何有一套受虐系统,他们是大相径庭的。典型的施虐狂是找到受迫的受害者进行强奸和折磨的人。在受虐系统当中,则是一个去寻找女人来折磨自己的男人,所以是双方协商的。
所以,施虐是父权的,而受虐实际上是母系的。然而即便是在受虐系统当中,男人依然很容易被当成主角。协商之后女人做主的系统呢?这看起来会和施虐系统一样,就好像男人折磨女人,但是这是协商的结果。
在《Ceci N‘est Pas Un Viol》当中,我不得不和男演员签合同,让表演看起来像是真的强奸,但是实际上是协商。所以我已经考虑这个问题很久了。
我认为人们有暴力的冲动,这是生命的一部分。你如何表达这些暴力的冲动?你可以用施虐的方式去折磨人,或者你可以找人协商,和他们一起来释放这些东西。然后你可以以协商的方式来释放暴力。
我不知道强奸者们是否知道有协商的方式可以让他们来释放暴力的渴求,谁知道,不是吗?这让我想到,是否有某种政治理论可以让大家更开放的讨论癖好协商。
还有很多的教育工作需要做。这个夏天,我和我的朋友会开启一个性地牢,我们会在那里教人们去进行癖好协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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