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记得他曾经活过 :纪念梵高去世125周年
位于法国奥维尔的麦田。凡·高曾在这里画下了他最后的作品。也是在这里,他以手枪自尽。
纽南至埃因霍温之间有一段《星夜》的骑车道。
1889年,凡·高画下了圣雷米疗养院的窗。
在他去世125周年之际,他所生活和工作过的三个国度:荷兰、比利时和法国将联合起来举办一系列纪念活动。
通过海量的绘画、素描和书信,文森特·凡·高的37年生命历程清晰地呈现在世人面前。在他去世125周年之际,他所生活和工作过的三个国度:荷兰、比利时和法国将联合起来举办一系列纪念活动。
从他出生的荷兰小镇,上学的小城,虔敬布道的比利时矿区,绘出第一幅杰作的荷兰乡间,一直到法国的城市和乡村,凡·高的艺术创作终于无法遏制地喷涌而出——而他的生命也逐渐走到了尽头。短短的37个年头,他炙热而孤独的脚步曾经踏足过欧洲西北部的这一小片土地,而这片土地也将永远忆念这个真挚而伟大的灵魂。
“我记得每一条小径”
文森特·凡·高的杰作而今散落世界各地,而凡·高的根毋庸置疑在布拉邦特(Brabant),作为荷兰南部最大的省,艺术家出生并成长于此。正是在布拉邦特乡间,大器晚成的文森特开始找到自己人生的目标——成为一个艺术家,起初他选择了当地的农民作为绘画主题。他出生于小镇松丹特(Zundert),13岁进城读书在蒂尔堡(Tilburg)上了第一节艺术课,28岁的凡·高在宗教生涯结束后选定了艺术的道路,他回到父母居住的小镇埃顿(Etten)磨炼技法,而在小镇纽南(Nuenen)他真正地成为了一个农民绘画家,创作出了早期的杰作《吃土豆的人》。布拉邦特在凡·高的人生之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即便在1885年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到荷兰,但在艺术家晚期饱受精神病痛的时候,家乡的风土依然时时出现在他的笔端,进入他的梦中。“在病痛中,我再次看到松丹特家中的每一个房间,花园中的每一条小径。”1889年,他从法国阿尔(Arles)寄给提奥的信中这样写道。
作为凡·高的诞生地,北布拉邦特博物馆早在今年年初就开始举行纪念展览。1月24日至4月26日,展览“《吃土豆的人》故乡的设计”邀请到85位出自布拉邦特的当代设计师,他们的作品由凡·高绘画为灵感。因此,也带有凡·高这一时期作品的特质:简洁、乡土和自然。2月21日至5月17日的展览“霍克尼、毕加索、汤格力及其他”将聚焦于英国艺术家大卫·霍克尼,他的作品同样展现出明显的凡·高影响。今年秋天的时候,博物馆通过一系列租借作品和自己的馆藏作品,推出“凡·高在哪里?”,这个展览关注凡·高的视觉语言在当代艺术领域的滥觞。
1853年3月30日,文森特·凡·高出生于布拉邦特省的小镇松丹特。确切地说,这个文森特并非新教牧师提奥多鲁斯·凡·高和安娜·科尼莉亚(Anna Carbentus)的第一个孩子。在一年之前,曾经有另一个孩子胎死腹中,文森特原本是为那一个孩子所起的名字。所幸的是,一年之后的文森特顺利出生了,随之而后,凡·高家又诞生了三个姐妹和两个兄弟,分别是安娜、提奥、威尔、莱斯和科尔。
而今,在松丹特凡·高故居附近的教堂墓地里,依然可以看到艺术家夭折的哥哥、另一个文森特·凡·高的墓碑。凡·高当年出生的房屋已经于1903年被拆毁,而今的故居是在原址上进行重建的。在故居门外的广场上,有雕塑家Ossip Zadkine创造的表达文森特和提奥兄弟之爱的雕塑。在2015年,故居将会举办艺术家驻留项目,每一个月,都会有一位艺术家待在凡·高出生并成长的地方进行创作。
11岁的时候,文森特从松丹特乡村小学转到泽芬贝亨(Zevenbergen)的寄宿学校就读,13岁时,又来到蒂尔堡读中学。据说,当时的他很喜欢画画,但并未展现出特别的天赋。他的功课不错,特别是在语言方面。1867-1868学年,他因某些原因辍学,自此以后便结束了校园生涯。
凡·高当年上第一堂绘画课的教室至今依旧保留着,已经成为了蒂尔堡市立博物馆一部分。1866年,13岁的凡·高正是在这里接受了艺术的启蒙,他的美术老师是当时著名的建筑师Constant Huijsmans。而今,博物馆依然会为远道而来的参观者举办艺术课堂,让人们了解19世纪末荷兰的艺术初等教育是怎样的情形。
文森特的叔叔——另一个文森特,被称为森特(Cent)——为16岁的男孩找到一份差事,在国际艺术品经销商古皮尔(Goupil & Cie)公司担任学徒,他被派往海牙的分部。文森特留下的最早的信件始于1872年在古皮尔的时光。这也是他和弟弟提奥终生通信的开端。后者于1873年也进入古皮尔的布鲁塞尔分部。同年,文森特被调往伦敦分部。在伦敦期间,文森特参观了很多美术馆。在书信中,他会与提奥分享欣赏艺术作品的感受,他特别欣赏农民画家的作品,例如让-弗朗索瓦·米勒和朱尔斯·布勒东。“米勒的《晚祷》的确是一件好作品,”凡·高在1874年写给提奥的信中表示,“杰出的、像诗一样的作品。”
1875年,文森特被调往巴黎,他变得越来越虔信,在寄给提奥的信件中大量引用圣经中的文字。尽管他对艺术兴趣盎然,但逐渐对画廊的工作感到兴味索然。1876年,他被解雇了。恢复无业状态的凡·高辗转于助教、牧师助手、书店伙计等差事,24岁的他始终没有找到未来的方向,这让他的父母感到担心不已,最终答应他去进行神学深造。但凡·高在阿姆斯特丹苦读一年并没有任何收获。尽管放弃了学业,但是文森特依然希望侍奉上帝。他离开阿姆斯特丹,到比利时的博里纳日(Borinage)矿区——全欧洲最艰苦的矿区之一——布道。
“这是一个严酷的地方,乍看上去,周遭环境有一种黯淡而死寂的感觉。”1879年4月,文森特在致提奥的书信中描绘了博里纳日的情形,“多数煤炭工人因为发烧而显得苍白,看起来劳累而憔悴,饱经风霜的样子要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这里的女人也显得非常疲惫。”
文森特和当地穷人生活在一起,分享自己的财产。他充满奉献精神,被称为“矿区的基督”,但是他的虔敬和热忱并未感染当地的居民,他再次失去了工作。宗教生涯戛然而止,但艺术生涯却拉开了帷幕。文森特在写给提奥的信件中常常附上一些小画,因此,提奥建议他专注于画画。文森特意识到他可以通过绘画侍奉上帝。
骑行在凡·高的“星夜”
2015年春天,凡·高当年在博里纳日传道时居住的小屋(位于比利时蒙斯郊外的瓦斯梅村)已经修缮一新并且对外开放了。与此同时,蒙斯美术馆也在1月25日至5月17日举办展览“凡·高在博里纳日,一个艺术家的诞生”,这个展览呈现70件绘画、素描和书信,大部分都是从凡·高博物馆、库勒穆勒博物馆等重要的凡·高收藏机构租借而来的。
1880年10月,文森特正式开始为成为艺术家而努力,专心练习素描,并开始接触艺术家社区。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找到带薪的工作,提奥为此经常补贴他的生活。文森特先是居住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接着回到了父母位于布拉邦特省埃顿镇的家中。当时,文森特的父亲在教堂中布道,而文森特则待在20米以外的牧师小屋练习绘画。
父母轻视艺术家这个职业,因此和文森特产生了重重矛盾。而今的埃顿却视文森特的这段经历为宝贵财富。文森特的父亲当年传教的教堂而今被命名为“文森特·凡·高教堂”,迎接着来自全球各地旅客的瞻仰。
不久后,文森特离开父母的家,来到海牙向表亲安东·莫夫(Anthon Mauve)学画,并且和Sien Hoornik成为了情人,后者曾是妓女,且带着一个5岁的女儿,这段关系让所有的亲戚和朋友都震惊不已。和Sien的感情结束后,文森特去到荷兰北部德伦特省(Drente),描绘当地的沼泽和荒原,这一经历带给他平静和启发。不到三个月时间,雨水、寒冷和孤独让文森特离开德伦特,回到布拉邦特父母家中,此时的凡·高夫妇居住在另一个小镇纽南。
1883年12月,文森特搬回家和父母同住。纽南是“农民画家”的理想居所,这里有很多农民、工人和织工。文森特不放过任何绘画的机会。1884年,文森特提议将这些作品邮寄给提奥。根据他们的计划,提奥可以在巴黎出售这些作品。但是,当时的巴黎人更欣赏富有色彩的作品,文森特色调昏暗的油画无法入他们的法眼。与此同时,文森特和父母的矛盾也始终无法调和。1885年,父亲去世后,文森特搬离了家,继续在纽南乡间进行创作,《吃土豆的人》便诞生于这一时期。
在纽南的两年时间里,文森特用画笔描绘了当地的14处景观。而今,在纽南的文森特中心(Vincentre),参观者可以利用最新的视听技术,将整个小镇作为一个户外博物馆,循着艺术家的足迹走遍这里的每一处风景。
与此同时,在整个布拉邦特省,设置了5段全长335公里的自行车骑行路线,游客可以沿着凡·高的足迹,遍访当地风光,体察人民的淳朴生活。其中,在纽南至埃因霍温之间有一段路线,是灯光艺术家Daan Roosegaarde特别根据他的名作《星夜》进行布置的。路面上铺设了大量夜光石和LED灯,在傍晚骑行的游客可以感受到别样的体验。
阳光下的疯狂
完成了《吃土豆的人》之后,文森特决意去比利时安特卫普继续学习绘画,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回到荷兰。不过,他在安特卫普没有待很长时间,尽管那里有充足的绘画材料、模特、画室,还有教堂、博物馆,但是那里的绘画教育对文森特来说太传统了。1886年2月,文森特来到巴黎投奔他的弟弟提奥,并且进入费尔南德·柯罗蒙(Fernand Cormon)画室学习。
当时巴黎的艺术中心在蒙马特高地,身为艺术经销商的提奥同样生活于此,他将文森特介绍给莫奈等人,文森特同样在画室里结识了新一代的艺术家,亨利·德·图卢斯-劳德雷克、埃米尔·贝尔纳等人。从此,他的生活和他的艺术翻开了崭新的一页,文森特作品中的灰暗色调让位于艳丽热烈的色彩,农民题材换成了咖啡馆、林荫大道、塞纳河风光、花卉静物,他也甚至尝试过更加商业化的主题,例如肖像。在巴黎,请一个模特相当昂贵,因此,文森特喜欢画他的朋友,还有画下自己。文森特在日本版画中寻到了不少灵感,也正是从这一时期开始,他和提奥开始了版画收藏。
而今,巴黎的“蒙马特之旅”依然带着旅行者走访文森特的足迹,包括提奥的家、艺术家的支持者佩雷·唐古伊老爹的商店,还有文森特与艺术家朋友相聚的各个地点。
两年后,文森特开始对巴黎狂热的城市生活感到厌倦。他怀念乡村的宁静,同时期待着在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地区能找到日本版画中的光影色彩。1888年2月20日,他乘坐火车抵达了罗纳河畔的小镇阿尔。这里明亮的光线和热烈的色彩让他感到分外欣喜,文森特投入积极的工作,他描绘果园中的花朵、忙碌收获的工人、阳光灿烂的海景、过往的船只。他的风格变得更加放松自如,更加具有表现力。他计划着设立一个“南方画室”,在这里,艺术家可以将自己的创作通过巴黎的提奥变现谋生。因此,文森特租下了黄色房子中的四个房间,在他的朋友中,高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搬来这里的艺术家。1888年10月,高更抵达了阿尔。两位艺术家一起工作,擦出了很多火花,与此同时,他们在艺术上的种种异见,也让他们常常陷入激烈争执。
高更喜欢从想象和记忆中寻找绘画元素,文森特喜欢画他眼前看到的景象。艺术理念的不同,使得二人的紧张关系逐步升级,文森特也变得愈发焦躁。当高更扬言要离开时,文森特变得更加心烦意乱。某个晚上,他在黄色屋子割下了自己的耳朵的一部分,包在报纸中,拿给附近红灯区一个妓女。次日,他被送进了阿尔的医院。
“我在阿尔的医院找到了文森特。他过去几天都显得特别激动,人们意识到他可能陷入了疯狂。他用一把刀伤害了自己,因此被送入医院。他真的发疯了吗?医生认为有可能,但不敢下此论断。”提奥在写给未婚妻乔安娜(Johanna Bonger)的书信中提道。
阿尔的阳光同样未曾忘记那一年艺术家的疯狂,今年夏天,阿尔文森特·凡·高基金会将于6月12日至9月20日举办“凡·高的素描:影响和创新”,展览将呈现艺术家亲笔描绘的40张素描作品,以及影响了他的创作的其他艺术家作品。
麦田依旧金黄
文森特关于艺术家的梦想昙花一现,他对于割耳事件前因后果也记忆模糊。此后,他的精神状况依旧不稳定。1889年5月,文森特主动住进了法国南部圣雷米的精神病院治疗。当文森特在圣雷米的状况逐渐好转,他又拿起了画笔。起初,他在围墙内的花园中绘画。后来,被允许在郊外绘画。当地工作人员甚至安排了一间空房间作为文森特的工作室。文森特的精神状况依然有反复,不过他在圣雷米时期创作成果丰硕,一年时间里大概完成了150幅作品。1890年1月,提奥和乔安娜的爱情结晶诞生,新生儿的名字是文森特·威廉·凡·高。文森特在医院创作了《开放的杏花》(Almond Blossoms),送给这位家族新成员。
“我开始为他创作一幅绘画,准备挂在他们的新房,”在1890年2月19日致母亲的书信中,文森特这样写道,“白色杏花在巨大的枝丫间开放,背景是蓝色的天空。”
文森特于1890年5月离开圣雷米,北至瓦兹河畔的奥维尔小镇(Auvers-sur-Oise)。这里为文森特提供了宁静,同时它也离巴黎不远,可以随时与提奥联络。当地医生、业余画家保罗·加歇(Paul Gachet)在这里也可以照看文森特。加歇建议文森特潜心绘画,后者醉心于描绘花园、麦田,几乎一天画一幅,他的健康似乎也有所改善。然而,在7月拜访了提奥夫妇之后,他的状态急转直下,在巴黎,他得知提奥计划辞掉艺术经销商的工作,开创自己的事业。这也意味着一定的财务风险,长期依靠提奥资助生活的文森特感受到了无法化解的悲观。
“回到这里,我觉得非常悲伤,而且不断地感觉威胁你的那场风暴同样也在压迫我……我的生命根基饱受威胁,我的脚步也跟着摇晃起来。”7月10日,他在致提奥的书信中写道,不过,仅有绘画能够拯救一切,“我又开始画画了……这些作品能把我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东西传达给你,即我在乡间见到的生机勃勃的景象。”
绝望中的这一份希望未能让他坚持下去。1890年7月27日,文森特走入麦田,用一把手枪对准了自己。他于两天后去世。文森特·凡·高被埋葬在奥维尔的墓地里,留给世人850幅绘画,将近1300件纸上作品。他的弟弟提奥于半年后去世。1914年,后者的墓地也迁到了奥维尔,两兄弟永远留在了这里。
作为文森特生命旅程的终点站,小镇奥维尔在2015年将举行一系列活动,通过展览、视频和装置,引导世人踏访文森特的脚步。整个活动从4月4日持续至9月20日。
朱洁树 编译 来源:东方早报艺术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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