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新骗局——邮轮上的假期正滋生艺术品欺诈陷阱
除少数高端的例外情况之外,该公司出售的基本上都是带有个人润色内容,比如签名的复制品第一次!第二次!成交!恭喜你,轮船上的醉汉!
在众多参加艺术品拍卖的乘客中,坐在我前方那位看起来很像是专为蹭酒而来。留在我们船舱的广告上承诺说,拍卖会现场会有香槟。此时是上午11:15,我们的邮轮“诺唯真爱彼”号(Norwegian Epic)正在穿越撒丁岛与科西嘉岛之间的海峡,载着近6000名乘客和船员向东航行在通往意大利本土的航线上。拍卖会工作人员正引领着可能参与竞拍的人群进来。
邮轮“诺唯真爱彼”号
竞拍开始前,拍卖师指引大家去参观屋内画架上陈列的大量作品——印象派的海滨、托马斯·金凯德那些造作的小屋、彼得·马克思渲染的自由女神像,还有一个以拟人化橄榄装饰鸡尾酒为主题的超现实作品。
这位来蹭香槟的邻座名叫查克·比奥隆(Chuck Bialon),来自匹兹堡。他说自己这些年参加过数十场这样的拍卖会,并悄声提醒我:“这是个骗局。”比奥隆压低声音,大致讲述了其中隐藏的风险。邮轮上的Wi-Fi信号不稳定,这样一来,若想上谷歌搜索公允的市场价格,几乎不可能,他说道,也正因为如此,乘客们也不可能知道,举办这次拍卖的公司Park West Gallery长期以来一直受到愤怒消费者的控诉,指责他们打着投资的幌子高价出售艺术品。
不过,比奥隆补充道,曾有一次,他买过一幅伦勃朗的画。那是在他乘坐一艘嘉年华邮轮去西加勒比海时,那幅画花了他近1.2万美元。如今这幅画还挂在他家餐厅的墙上。我还想再问些问题,不过首席拍卖师已经看见我在记笔记。此刻,我得换个地方和其他人聊聊。调查有关公海远航途中艺术品拍卖丑闻的蛛丝马迹是我这次登上“爱彼”号的原因。
官司不断
Park West成立于1969年,总部位于底特律远郊,公司自称是全球最大的艺术画廊。该公司每年在100多艘船上举办数千场现场拍卖会,出售画作和雕塑。诺唯真邮轮公司、皇家加勒比国际邮轮公司和嘉年华邮轮公司都承办过Park West的拍卖会。而且这些邮轮公司会从拍卖收入中分成。Park West的年销售额高达4亿美元,客户超过200万人。
与这些数字相伴而来的,还有严厉的控诉。自2008年开始,一连串的官司都指控该公司存在滥用销售行为。据2012年该画廊为另外一起保险纠纷案而向法庭提交的法律文件,全美国地至少有21位该公司的客户提起了11项法律索赔。根据Park West创始人2013年在一起保险案中提交的一份签名声明,有6起客户集体诉讼案件被合并为一起跨区诉讼案,在西雅图的美国地方法庭接受审理。诉讼的核心内容是,指控Park West通过使用高压伎俩、以无效方法进行评估,以及对作品的真实性做伪等方式,以虚高价格出售艺术品。法庭记录中的价格表显示,乘客为那些不是独一无二原作的拍卖品支付了上万美元。
“骗局针对那些在度假中放松精神、浑然不知的个人,他们被Park West以及邮轮的工作人员喂得酒足饭饱,很容易掉入被告设置的艺术品欺诈陷阱。”一份2010年的原告法庭文件中如此写道。
Park West称这些诉讼毫无依据,但在2011年同意接受一份和解方案,包括退还部分款项并收回部分作品。这家拍卖行表示已经改变了部分做法,包括提供40天内的退货服务,和40个月内的换货服务。
诺唯真以及其他邮轮公司仍然对Park West敞开大门,让他们能够接触到那些没有宽带上网,又喝得醉醺醺的无聊乘客,让这些人成了他们的俎上鱼肉。针对这家画廊的新诉讼还在继续。比如,当拉斯韦加斯的蜜蜡修眉和身体脱毛美容师拉内·马泽奥(Rane Mazzeo)在2011年春天里的某一天走下诺唯真邮轮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已经征服了艺术品市场。她在海上航行时花了29809美元从Park West手中拍下一个作品,这家拍卖行给作品的估值远超过她购买的价格。三年后,马泽奥做了一次独立评估,发现实际市场价值只是她购买价格的三分之一。55岁的马泽奥于2015年9月份对Park West提起诉讼,指控该公司的欺诈性误导。Park West对指控提出异议,并在赢得强制仲裁动议后获得诉讼费赔偿。诉讼被驳回,双方就纠纷达成了和解。(马泽奥拒绝置评。)诺唯真、皇家加勒比和嘉年华均表示他们被要求对消费者采取更多保护措施以免受Park West伤害。
Park West的海上拍卖现场
尽管官司不断,但Park West表示,艺术品销售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这家画廊之所以能如此屹立不倒,要么是不可思议的企业反弹现象,要么就说明他们从未做过什么错事。为找到答案,我在“爱彼”号上订了一间无窗客舱,这艘邮轮围绕着地中海从意大利到法国、再到西班牙进行逆时针航行,之后再返航。没错,踏上这次长达一周的邮轮之旅,我还能赚点儿稿费。不过也有一些风险:2009年,一艘皇家加勒比邮轮的船长曾下令保安人员让一位纽约教师上岸——在航行途中的奥斯陆,这之前,那位教师打印了一份小册子,提醒其他乘客注意那些关于Park West的法律诉讼。“一分钟前我还在和儿子打乒乓球,下一分钟,我就被带走了,”他对英国《独立报》(Independent)说。皇家加勒比称,他们带走那位乘客是因为在警告他已违反乘客行为准则后,他仍不配合。为避免这样的遭遇,我不会把我的任务广而告之。不过如果被问起,我也不会隐瞒什么。
批量生产
和其他现代邮轮一样,“爱彼”号是一座建在浮动酒店之上的商城。Park West将画廊设在第五层甲板的前端,一块用木板隔开的空间,面积相当于一个网球场大小,中间几盏聚光灯照着一组每天都会换的画作。因为在两部滚梯旁边,每天这里都吸引着不少船上乘客。拍卖会本身则在船上各处的不同场所举行。
某天在海上,就在我进来之前,斯科特·比塞特(Scott Bisset)走进“爱彼”号布利斯酒廊(Bliss Ultra Lounge)中正举办的一场正午拍卖会,这是一家迪斯科鸡尾酒酒廊,以锁子甲窗帘做墙,隔开一处处空间,酒廊后部是一个小小的卡拉OK舞台。比塞特和他的妻子沙朗·米勒(Sharyn Miller)事后告诉我,比塞特的衣着——一条冲浪短裤配黄色背心式上装——是一套精明策略中的一部分。“你可不想让他们觉得你有钱,”米勒说,“价格会涨上去的。”他们是一对国际夫妇:尽管俩人住在迪拜,但比塞特来自英国,俩人在英国有一套房子,米勒则将时间用来在新西兰打理家族的牛群。与Park West打交道,比塞特和米勒称,他们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早先一次邮轮旅行中,他们已经拍下过一件拍卖品,而且很开心地来做回头客。
“你可不想让他们觉得你有钱,价格会涨上去的。”
在登记拿到竞拍卡后,他们将在拍卖过程中用这张卡来举牌竞拍,48岁的比塞特和51岁的米勒在迪斯科舞场四周走动,仔细观看了陈列的300幅画作。他们看到了四幅心仪作品。拍卖开始前,Park West主动提出将四幅作品打包并入一组,并与比塞特和米勒商量给他们5100美元起拍价。这个数字远远低于画廊的建议零售价。
所有人落座,以便竞拍能够开始。在迪斯科舞台上的一个讲台背后,主拍卖师迪利恩·西耶斯(Dillon Cilliers)念了一遍印在每一张竞拍卡上的条款与条件中的重点内容,强调了第一条,以粗体大写字母标明的“所有销售均为最终行为”。
拍卖进行得很快,身着时尚正装的南非人西耶斯以拍卖师特有的急促语速说着话,小木槌不时在讲台上落下。比塞特和米勒的那一组出现了。要想“赢”,他们所需的只是没有竞拍者——的确没有。成交,5100美元!“这算不上是一场竞拍,对吧?”米勒事后说道。无论如何,她补充道,“我觉得我们省了3000块。”比塞特和米勒还买了Wall画的另一幅画——纽约的中央公园(570美元),以及金凯德的另一幅灯塔(1150美元)。
作品是在画布上,但它是油画吗?这很难说。凑上前,你或许能够看到涂抹痕迹和笔触,这些让这幅画在一些地方有了一种三维的质感。“我想他们管这些叫绢印版画,”米勒说,“他突出并描绘其中不同的地方。”
giclée制作过程
大多数情况下,Park West所出售的作品在某种意义上并不是大多数业余收藏者可能理解的独特作品。除少数高端的例外情况之外,该公司出售的基本上都是带有个人润色内容,比如签名的复制品。正式说法包括:giclée,这是指一类喷墨印刷品;绢印版画,也叫丝印;以及“混合媒介”,大多数彼得·马克思的作品都是如此,即在纸质平版印刷品上面加上少量油彩。我是在画廊转了好几天、参加了多场拍卖会之后,才明白了这一点,而我做专门报道艺术品销售领域的记者已经有好几年了,这中间还借助了我作为考古学博士的专长。看到真实笔触,对我产生了误导。我终于在Park West的拍卖品目录里看到,“强烈印象派”作品实际上是“在画布上手工修饰的giclée”,这个目录在每一间“爱彼”号船舱里都有一份。
实际上,根据这家公司,大多数Park West的艺术品在某种程度上都是批量生产的。米勒拍下的那些最终拿到手的并不是她拍下的那几幅,而是将得到同一系列的其他几张,这些作品将从Park West位于佛罗里达州的装框及货运厂发出。如此一来,船上的作品还会原封不动地保留在原位。这在条款与条件第十六条中已经明确写出。如果你购买的是一幅带有润饰的或是“混合媒介”作品,那么“作为替换,你可能将收到一幅属于陈列例作变体的独特作品。”在迪拜一家公司做财务主管的比塞特已经读过了这些用小字印刷的内容。“我知道这些画不是原作,”他说,“我知道它们是限量版复制品。我只有两个考虑:想要,或是不想要。”
那天下午,比塞特和米勒总计花了7079美元。傍晚时分,一切喧嚣忙碌已经褪去。这对夫妇坐在船舱露台上吹着海风,米勒小口啜饮着配柠檬的杰克丹尼酒,她的丈夫则在喝葛兰斯啤酒,突然现实袭上二人心头。“我们突然想到,我们花了多少钱?”米勒说道。“如果我们还要继续花这样一笔钱买这些东西,我们需要开始买些原作了。那些没有其他复制品的东西。”
《命运》组画
《命运》组画
我们挂靠戛纳时,第五层甲板的墙面上挂上了一些好东西。有一幅胡安·米罗的彩色曲线平版印刷作品,上有签名和编号,一幅亨利·马蒂斯的印刷品,还有几幅马克·夏卡尔的黑白蚀刻版画。最大的陈列品是由六幅萨尔瓦多·达利印刷品组成的一个系列,这个系列被我一眼认出——而且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会被拍卖。在上世纪40年代,达利曾与华特·迪士尼合作制作过一个名为《命运》(Destino)的动画短片,这位超现实主义大师为这部短片画过一些故事脚本。此项目在两人有生之年没有完成,但之后,迪士尼的侄子罗伊继续完成了这部短片,这些动画人物最终构成了2003年一部7分钟的影片。为了影片发行,迪士尼公司根据影片框架创作了一系列带有编号的印刷品。2008年,Park West准备以11000美元起拍价出售六幅《命运》印刷品系列,低于该公司所说的估值22000美元。
几年过去了,这样的估价没能保持。快速上谷歌搜索了一下(我们停靠在港口,我的手机有信号),我发现近期的拍卖对每张《命运》印刷品的估价在200美元到300美元。在Craigslist网站上,有人准备以4000美元出手同属一个系列的五张由Park West经手过的印刷品,报价中包括这家公司的画框和防伪证书。《命运》在针对Park West的集体的醉汉!诉讼中也出现过;原告称,一位达利专家对这些印刷品的估价为每张100美元。
在“爱彼”号上,我急于想知道Park West的要价,于是当晚回去参加了一个贵宾招待会。Park West的工作人员和他们的客人们均盛装出席,身着礼服和正装,带着领带。一张桌子上摆着饼干、奶酪块和更多香槟。我听到工作人员对一位潜在收藏者说了好几次“我喜欢你的裙子”。
比塞特和米勒在那里,他们受到邀请是因为他们一直都是大买家。当米勒去看最新挂上去的画作时,她丈夫则坐在后面拍卖师西耶斯的桌子旁看笔记本电脑上的视频。视频是艺术家克里斯·德吕贝斯的宣传片,其中一段叙述将他描述为“抽象感官主义”先锋。不久后,比塞特仔细察看了几幅阿纳托尔·克拉斯尼扬斯基的绢印作品,指出每一张上重复出现的威尼斯狂欢节主题。西耶斯恭维了他这位客户的眼力。这就是他之所以为“他”的原因,这位拍卖师说道。
我向一位工作人员询问了那幅米罗作品以及达利《命运》组画的价格,米罗那幅画我的确很喜欢。她查了一下文件夹中的价格表。米罗是14000美元,达利的《命运》组画可以以14900美元卖给我。
我这样日复一日地在地中海上研究手工修饰的喷墨印刷品,这实在有些令人啼笑皆非,原因在于,其实在每个港口,我们都能够轻易找到一些人类有史以来所创作出来的最好的艺术作品。在罗马时,就在我登上“爱彼”号之前,我曾从圣彼得大教堂乘火车去港口,距离米开朗基罗的西斯廷礼拜堂仅几步之遥。次日,我们到达托斯卡纳区,岸上游活动中包括参观游览佛罗伦萨的乌菲兹美术馆,馆内收藏有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在戛纳,我乘火车去尼斯市看夏加尔作品。到巴塞罗纳时,我去了山顶的胡安·米罗基金会博物馆,希望了解更多有关我在船上看到的那幅绢印作品。博物馆礼品店内有类似的东西,售价大约400美元,不过上面没有签名。
捡了便宜
第二天,邮轮驶过那不勒斯,就是在这天我碰到了比奥隆——那位买过一张伦勃朗的老兄。原来他不是来蹭酒的。他对一幅画布上的金凯德作品感兴趣,想买来挂在自己家里,他说,他已经安排了预投标,价格在1200美元左右。就在这时,我记笔记的举动终于变得太过明显。主拍卖师西耶斯说,他注意到我写了很多东西。我坦白了一切,然后等着海上安保人员蜂拥而至。
相反,西耶斯的第一反应似乎是为我还没有看到足够多的大交易而感到有些忸怩。美国是Park West的目标市场,他说,而美国游客在“爱彼”号的乘客名单中只占到10%左右。西耶斯说,如果我想要看看他们做的如何,那么我应该去从纽约出发的邮轮上看看。除此之外,我想要的任何评论都必须与该公司总部联系。仅此而已。我没有被送到奥斯陆去。
船上的展览馆
那天的拍卖会大约来了40人,地点是在一个名为Le Bistro的酒廊。人们落座后,西耶斯明确表示他希望这里坐的是买家,不是看客。“如果你们来这里是为了看表演,”他说,“那你们可找错地方了。”“这不是电视,”西耶斯指指自己的眼睛,再回向观众说道,“我能够看到你们。”
西耶斯从彼得·马克思一幅手中持伞的男子开始,一幅“独一无二”的画布作品。他说,给出的零售价估价是23800美元,不过他将从20000美元起拍。在一番急匆匆又莫名其妙的拍卖操作之后,西耶斯在桌子一边敲下手中的木槌,并要求为这幅马克思作品鼓掌。作品并未被卖掉,但这好像不是关键,他已经给大家营造了一种氛围,让人们相信,任何低于五位数的东西都算捡了便宜。
很快,西耶斯卖掉了一件又一件拍品。一只猫的青铜雕像,零售价6400美元,被唯一一位竞拍者以4900美元拍下。之后是由三幅图片组成的系列,估价19150美元。一对美国夫妇事先安排了9790美元的首轮竞拍价格,他们希望没有人会抬高价格。西耶斯环视屋内,没有找到竞拍者,于是落槌成交。屋内爆发出掌声。这位留着圆寸的丈夫脖后通红,欣慰地笑了。
那对美国夫妇9790美元的大手笔使得他们成了Park West工作人员密切关注的对象。其中一人依着夫妇二人的肩膀对他们耳语。几分钟后,西耶斯拿出一幅罗梅罗·布里托的作品,称它价值高达4200美元,但可以以1390美元起拍。这对夫妇,目前是Le Bistro酒廊里的红人,点了点头。西耶斯敲下手中木槌,他的助理给这对夫妇拿来更多香槟。
在拍卖间隙,还有游戏。Park West在提供诸如抽奖和神秘项目等零星的消遣活动方面颇为著名。还有一个策略是排除式竞标。我看到一位助手拿出一件估值300美元的印刷品,西耶斯要求所有愿意出价5美元的人举起手中的竞拍卡。“如果你没有5美元,”他说,“我给你5美元。”屋内几乎所有卡都被举起来了。西耶斯开始加价,每一次都有几张卡被放下。到70美元时,我数了一下,还有八张竞拍卡仍被举着,这时他突然结束了竞拍,迅速收获了560美元。对于那些并不明白所出售的不是眼前这一张图片的人们来说,这很让人困惑;实际上Park West的库房里存放着数百张、也可能是数千张类似的印刷品。
为隆重收场,西耶斯在台上摆了5幅彼得·马克思的画,他说,这些画价值31460美元,不过可以以9999美元成交。没有人买。他又加上了第六幅。这是一幅被敬献的蜡烛、鲜花和一面美国国旗环绕的自由女神像。西耶斯问大家,“昨天什么日子?”“周一!”人们喊道。
西耶斯一脸的困扰,提醒大家昨天是9·11周年纪念日。他继续加入更多画,增加交易的吸引力,直到最后总计有10幅马克思,总价还是9999美元。没人出手,人们陆续退了出来,去赌场了。
来源保密
当“爱彼”号把我送回罗马,回到办公桌前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我喜欢的那张米罗的绢印版画以14000美元出售是不是赚到了。结果发现,2011年,纽约斯旺拍卖艺廊曾以3360美元卖出过一张米罗,这个价格中包含手续费。诚然,价格每年都在变化。但假如我按照Park West给出的高出317%的价格买下这幅画,我就成了他们那些不开心顾客中的一员了。
Park West的创始人、首席执行官艾伯特·斯卡缪内
安全离开邮轮后,我与Park West的创始人、首席执行官艾伯特·斯卡缪内(Albert Scaglione)取得联系。“我们不是在那里骗人,”他在电话里说。斯卡缪内称,自从遭到起诉之后,他就加强了公司的合规部门,该部门会审查每一次拍卖的视频。他反驳说,Park West的价格并没有虚抬,辩称这是按照他出售艺术品的方式所制定的市场价格。
现年77岁的斯卡缪内的确表示,对于拍卖过程中有关作品是否是原创油画这一问题所引发的困惑表示同情。“这通常会引起误解,进行得太快了。”他说,并暗示自己可能会引入更好的标志来解释问题。印刷品价格似乎比陆上卖得要高? “你或许能在奥地利某不知名的拍卖会上找到售价只有三分之一的拍品,”他说,“这类事情不是总会发生。”达利的《命运》印刷品?他说,Park West是作为这些印刷品的独家经销商来定价的,其他任何价格顶多只是来自“那些从我们这里买入,又准备卖出的人,”他继续说道,“你怎么知道那件是不是伪造的《命运》?”
我告诉斯卡缪内我注意到“爱彼”号上有一项改变:以前不止一次我听到过拍卖师会对投资回报做承诺。实际上,当我两次问到有关拍品升值的问题时,不同的工作人员都给出相同的回答:“我们不能预测未来。”斯卡缪内告诉我,“我们现在所处位置非常好。我们有没有过将艺术品当作投资品出售的拍卖师吗?有过,但我们把他们开除了。”
有一件事斯卡缪内不愿意讨论,这就是Park West在2011年达成的和解。从一起单独案件的文件中,我发现,该公司为那次和解支付了总计1154435.47美元,其中包括法律费用和损失赔偿。在好的年景,这可能只是该公司一天的收入。这为这家公司能够长久存在给出了很多解释。
伦勃朗是最后一个需要解开的Park West之谜。比奥隆曾说过,等他回到自己位于宾夕法尼亚州的住宅,就会告诉我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位已退休的电脑系统分析师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照顾他地下室里的40缸热带鱼。通过电话,他说起自己7年前在一次Park West的船上拍卖会中选了这张早期绘画大师作品。这是一幅艺术家头戴平顶帽自画像的蚀刻版画。根据Park West与画作一同提供的鉴定,这是十九世纪的印刷作品,所使用铜版是伦勃朗·范·莱恩本人在十七世纪的有生之年里制作的。这份鉴定文件对于这张版画的估价为11800美元,比奥隆以同等价格买下了这幅画。
不过,鉴定书中没有写明这张版画从哪儿来,也就是说没有写明出处。如今比奥隆想知道出处。“这东西已经存在了一两百年了,”他说,“总会有人拥有过。”9月末,比奥隆给Park West打电话,告诉他们鉴定书上的注册号,然后问他们能否把这幅画的历史发给他。最初比奥隆被告知将在一周后通过邮件得到所需信息。在没有收到任何邮件后,他再打电话却被当皮球踢来踢去,最后他被告知,他已经得到防伪证书了,没有更多东西可以提供了。
当我和斯卡缪内谈话时,他知道比奥隆这件事,而且对于拒绝提供出处这事很是坚决。
“我们从家族那里、从客户那里得到东西,我们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透露来源。”
就在这篇稿子发表的前一天,斯卡缪内给我发来一封电子邮件。这是观察Park West如何经营的又一个机会。在我们之前通电话时,他曾要求我不要录音。现在他在邮件里告诉我他那边使用了录音机,并建议我将“我所说过的任何内容”都交给他核实。斯卡缪内还写道:“我们有所有你(在“爱彼”号上)所参加过拍卖会的视频录像带。”“我们有每一件所出现过艺术品的视频,包括你在记笔记时,和你没有记笔记时。”至少在这方面,Park West学会了把真假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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