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建立实验艺术独立的工作方法？

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2009届毕业班

 　　导言：在本科教学层面，“实验艺术”已在2013年被教育部正式列入“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在硕士、博士研究生教学层面，“实验艺术”也在2012年申报成功“中央美术学院目录外自主设置二级学科”，并已报教育部备案。今年又是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第一届独立招生。

　　2004年中央美术学院开始筹建实验艺术工作室的时候，实验艺术学院院长吕胜中就对建立实验艺术专业有清晰的诉求：“各个画种都在丰富自己的语言，建立材料工作室，而且当时油画系葛洪仁请张国龙专门办过一个高研班，也是材料实验。各专业都是为了丰富创作语言的可能性。这样一个方式显然不是我们要成立这个专业他的一个主要诉求。我觉得以媒介形式确定这个专业的名称，对现在学校的学术教学结构的情况来讲，不是特别合适的，因为不是技法和工具材料的问题，而是加入新的工作方式和思想方法的专业。这样就不是以媒介形式和技术手段去定位的专业了。”

　　“在一年的建院筹备工作中，我们已经完成了18万字的《实验艺术学院教学大纲》草案，其中包括：治学大体、本科综合基础课教学大纲、工作室本科教学总目、硕士研究生教学培养方案、博士研究生教学培养方案，内容从培养目标到教学理念，从工作室设置到每一门具体的课程教案。”他还记得当时同哥伦比亚大学艺术教育系的教授交流过这个“教学大纲”，在中国的当代艺术学科建设中一定会借鉴学习西方的经验，但是最大的困惑在于怎么在学习西方经验的同时不把西方美术教育的当代困惑带进来，对方也非常认同。

　　建立实验艺术独立的工作方法

　　实验艺术学院青年教师邬建安对实验艺术创作方法的背景描述是概括得讲道：“传统的美术学院概括而言是语言先行的工作模式。这个工作模式适应文艺复兴到19世纪末的艺术传承。上世纪40年代，人们开始清算艺术史里的问题，用观念的方式开始清算一部分语言的价值。由于两次世界大战的原因，人们认为所有漂亮手艺做出的东西都‘可耻’，文学家诗人、思想家表达过类似的思想，当人们面对‘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现实时，再画任何的东西都觉得耻辱，这是一种强烈的不满，甚至是愤怒，这种情形需要有一种载体去抒发，观念艺术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生成长起来的。用画一张小画控诉屠杀，这是特别无力的事情，人的尸骨在这儿比一百张技巧纯熟的绘画都更有力，这样的技巧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和价值呢?在如此需要表达情绪，如此需要平复人心创伤的时代，用什么样的方式安抚人们和美学上的共鸣，观念艺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步步崛起。它崛起之后不是那么在意语言，甚至是反语言，反技巧，某种程度上反技巧，强调观念本身的意义跟价值，有了观念之后可以随手抓各种东西来组成艺术表达，也可以有很好的技巧，当然可以完全没有什么技巧。”

　　在观念先行的工作方法下，实验艺术专业的师生从开始讨论作品方案开始就是很严格的，学生自己也知道方案不是自己突发奇想下的结果，他要多角度的质疑这个想法，所以实验艺术专业的作品是在系统教学下的结晶，而不是一时的灵光乍现。吕胜中教授说：“我们在大一到大三期间很少跟学生们说你们的作业要像艺术作品，我们都不说搞艺术这几个字，我们说你要做事情，做作业，如果还不懂得就要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有没有价值，如果有价值就不要管是否是艺术。举例说，我们的毕业生焦朦的作品《一居室》，他把现当代艺术很多经典作品变成一居室内生活的场景，崔西-艾敏的床，杰夫-昆斯的吸尘器，达明安·赫斯特的沙发，组合在一起变成《一居室》，获《2010届实验艺术本科生毕业作品展》学院一等奖。开始评奖的时候，所有人都说这各作品是在干嘛?为什么实验艺术把他评成一等奖，很多人不了解作品的背景，不知道作品里的道具都是模仿博物馆里经典的藏品，解释后才知道。所以我们学生的作品其他系老师同学并不一定都能解读。表面上和其他系的作品差不太多，但是方法不一样。社会评价是比较公正的，澳大利亚白兔美术馆，每年都收藏我们毕业生的作品，一年五六个学生的作品收藏。”

焦朦的作品《一居室》，获《2010届实验艺术本科生毕业作品展》学院一等奖

　　吕胜中教授认为实验艺术的工作方法中，注重社会学的切入，但和西方有所区别。他认为：“西方有的学校也注重社会学切入，但是大部分从哲学开始往周围延展，从哲学延展这个做法，中国现在做有很大的问题。因为中国近百年来，基本被西方哲学思想统领，不断地向学校里的年轻人介绍西方不同时期的哲学流派。不同哲学流派是不同历史时期的产物，但是我们都拿过来弄一遍。很多学生做作品，包括艺术家做作品，成为西方不同哲学流派的图解，这个摩登，这个现代，这个深刻，自己想什么呢?与自己生活的时代有什么关系？变得没有太多的关系，这些流派解释了，解释了怎么样?变成是这样的问题。另一种是利用中国哲学，动不动就出来太极图，八卦，出现了这种图形代表是中国文化，这些我觉得这些都应该是在教学当中所不耻的事情。当时在课程设置的时候很重要的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就是我们决定不上哲学课，学生可以看，了解思想史没问题，但是我们有一个决定社会学切入。

 2008-看气候方案文本

　　在中国近百年的转型期都是文化转型，没有建立相对稳定的思想系统。转型期思想剧烈碰撞，但是没有形成稳定的体系。在这个转型期关注社会学，关注民间思想，你是一个社会转型期的参与者、访谈者，通过这样掌握社会发展的脉搏，有可能从转型期人们的个人思想或者是民间思想的感染。这样比起冒然拿一个原有的哲学思想套用要受用得多。所以社会学切入的办法，我们最初有一个课程叫中国审美调查。”

　　从2005年实验艺术系首届本科班“先锋班”开始，社会学切入的工作方法就进入他们的学习和创作了。当时，这个班还在假假期就开始做“作业”了，一开学就文本整理，做统计工作。开始学生们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这样做，老师告诉他们不要想着搞成什么艺术品，就是一次社会学考察，当时学生们不理解，这个班同学毕业的时候都受到这种创作方法极大的影响，包括他们后来的艺术取向。从社会考察当中得到的一些经验，田野调查也是其中的一部分，成为他们重要的思想资源和创作资源。吕胜中教授说：“这种考察可能是不够专业的社会学考察，但是要极力向专业的社会学考察一样做这个工作，这个学术工作。后来其他一些课我们原来有过是艺术家个案和当代艺术个案考察，还有一些民间文化考察，类似这个考察构成了今天社会学考察的系统，几种类型，一个是审美调查，一个是传统文化研究，一个是当代艺术研究，加上学生毕业论文的系统，有一些问题研究，一些专题研究就有了。构成了我们以考察作为核心的课程系统。”

　　邬建安副教授介绍工作方法时认为艺术史的知识背景可以帮助艺术家了解自己在艺术史的谱系中所处的位置，便于分析自己要发展的方向和需要学习的方向。他说：“要清楚自己跟整个传统的体系是什么关系，才会清晰自己的方向。第二块是社会科学的，我们学院现在关注的社会科学主要是社会学跟人类学，这两个方法都是现代性的重要思想武器。”

 叶甫纳-封面上的民族形容-图表

　　叶甫纳是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首届本科“先锋班”毕业，硕士在圣马丁艺术学院读的。吕胜中教授回忆说：“她的本科论文很好，本科论文做《民族画报》的研究考察报告做了五卷。她去圣马丁艺术学院就成为很优秀的学生，是因为有在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习的经验。拿欧洲、法国的硕士和我们的硕士比从硬功夫上肯定不行，当然他们有他们的优势，去国外留学我个人认为很多教学优势在于博物馆、社会资源。社会资源给学生不可多得的受教育的环境，我们的学生可能缺少这种东西。他们不光是课堂，在我们这里，如果没有课堂，只看现场，我觉得是不够的。因为我们的当代艺术没有历史，缺乏脉络。他们可以穿成线，比如去英国看科学博物馆，去曼彻斯特看第二次工业革命博物馆，这些东西是真的必须看，我们去曼彻斯特，去三四次，看不够，这些东西与艺术不是直接有关系，但是是一个人素养里边很重要的东西。看在眼里就是营养。其他古典的博物馆，看在眼里就是你的体验，你走到今天身上会带着这些东西。在中国学生里这些东西是很缺少的，我经常鼓励学生出去留学或者做交换生。我觉得他们应该借这个机会多看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