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艺术史上,闪耀着一颗明星,他的名号三百多年来为世人惊叹崇敬。他就是开一代画风、独步古今的艺术大师——八大山人。八大山人的作品是世界各大博物馆、拍卖行最热衷收集的作品之一,他在中国艺术史上的地位,如同梵高在西方艺术史上的地位一样,而他们确实有许多共同点:他们都是划时代的伟大艺术家;他们当时都被社会所排斥,穷困潦倒。
也许艺术真的要安顿在不宁静的人生历练中,熊火涅盘而得以永生。细探八大山人的一生,是痛苦跟癫狂交织的一生。八大山人原名叫朱耷,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个儿子朱权的九世孙。朱耷在家庭的影响下,从小接受传统的儒家教育,受过良好的文学、艺术熏陶。
36岁,朱耷弃僧入道,在南昌创建青云谱道院,并在此隐居,过着“一衲无余”与“吾侣徙耕田凿井”的劳动生活,这段时期也正是朱耷后来取得非凡书画造诣的一个关键时期。他创造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花鸟造型,对所画的花鸟、虫鱼进行夸张,以其奇特的形象和简练的造型,使画中形象突出,主题鲜明,画鱼、鸭、鸟等,皆以白眼向天,以此来表现自己孤傲不群、愤世嫉俗的性格。画山水,多取荒寒萧疏之景,剩山残水,可谓“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为旧山河”。
朱耷62岁那年,他把青云谱道院交由他的道徒涂若愚主持,独自居住在章江门外一座陋室里,靠卖画为生,孤寂贫寒地度过了他的晚年。公元1705年,这位艺术大师溘然长逝,享年80岁。
我们从梵高的作品中,感受到火一样的激情,向日葵那种释放到极致的热情,痛苦隐在激情的烈火之中。而在八大山人的作品中,却是冷漠、孤独和痛苦,也许他的内心深处,是一座寂寥的冰山。
镇江博物馆所藏这卷八大山人《花鸟手卷》,纸本墨色,纵26、横468厘米。款题“昭易大梁之重九日画”,昭易大梁为清癸酉年,即康熙三十二年(1693),此时属于八大山人的晚年期,时年69岁。手卷里的雏鸡、山石上屹立的孤鸦、山脚觅食的鹌鹑,虽然一贯延续了八大山人的“单脚”与“白眼”,但却是低调有着节奏的递进关系。雏鸡不以微小的存在而自怜,孤鸦不以站立危石而恐惧,不是本分从命,而是超越于危困之无所畏惧。一拳石、一斜枝、一栖鸟、一叶兰,都生机盎然,它们已经脱离了自己的形体,每一部分都是蓬勃跃动的生命体,这是八大山人对生命精神平等的冀望。
为了打破这不堪忍受的命运悲剧的框架,他只有在绘画的世界中欢乐又悲剧地低吟,画中渲染的小鸟、小花之于他,就是解脱,是灵魂的自由和归宿。这正是艺术修行追寻的一种境界,是大千世界复归于一草一物的彻悟,是八万四千劫难育化为一滴心墨的重生!
经历如斯,八大山人意识到世间一切不过是人生的幻想,宇宙的历史的规律,他画中的鸟、鱼是八大山人自我幻象的写照,他寄身于普通的生物中,用冷漠、超脱的眼神,用孤立地不愿沾染尘土的方式来观看人世。现在与未来,或好或坏,自己不过是个过客,不过是个看官,我们以为自己是八大山人作品的鉴赏者,不料却沦为他眼里的风景。